第四节
洛雨知道自己在逃避，可他毕竟太年轻，虽然一直在努力地长大，可大人的世界是怎么处理这种复杂的感情问题的，他一无所知。
有律师在实在是不用费什么口。苗桐坐在那里静静地听着，其实一直在走神，一场调解顺风顺水的也不过两个小时。
所以他们莫名其妙地变成了要面对三家人。可如果吴女士不拿出该有的诚意，今天出现再多的人她也不会接受庭外和解。
“先生以前的女朋友。”
她实在也没有很在意别人怎么说她，只是希望洛雨不受委屈。而洛雨也马上同意和解，巴不得赶紧结束，算是皆大欢喜。
洛雨没回答他，只是盯着他的脸，毫不掩饰自己的震惊。苗桐替他回答：“在。”
没大没小的小鬼，还是哭了啊，糟透了。
“彼此彼此。”罗佑宁整理了一下领子，“失礼了苗小姐，lady first。”
等苗桐掀开帽子，他已经跑远了。
小莫接苗桐去茶室，路上遮遮掩掩地告诉她，白先生在那约了人见面。
“难缠的家伙。”洛雨喃喃着，不知是说白惜言还是白夏生。
“男孩子没那么娇贵，在一起还不是打打闹闹，之前在医院是我没问清楚冤枉了你们家洛雨。这是老师失职，学生长时间受到欺负怎么能不知道？咱在家里都是教育孩子团结友爱的，放到学校却跟坏孩子一起欺负同学，我们这当家长的真是操碎了心。你说是不是啊，苗小姐？”
“我不是那个意思。”苗桐举起双手投降了，“我发誓只是巧合，我祝你们的爱情万古长青，不过结婚时不必发请帖给我，我们还是不要见面比较好。”
“附近有个茶室，我先带夏生过去，结束了打我电话。”
“手术并发症，不过年后做了手术就可以恢复视力。”
吴女士实在是能屈能伸叫人佩服，其他两家人恨透了她，估计他们的孩子也无法成为朋友。苗桐可以预计接下来到毕业的半年里，吴女士的儿子在班上都不会太好过。
苗桐正要走过去，臂弯却被轻 住往后一带，被扯到旁边的一棵绿树后，正好被遮挡住。
“白小姐来了。”
一辆挺低调的黑色德国车在他面前停下来，苗桐下车后又转身把小棉花包的帽子戴好。白惜言对车门外虚虚地招了下手：“洛雨在吗？”
“什么人？”
所以他只能看着她，痛苦或者快乐，也只能看着她，因为他是无关的人。
“哈？”苗桐扶了扶额头，“你想多了，我躲你都来不及。”
“你交了女朋友？”
“我女朋友约了我在这里见朋友。”
茶室是汉风的，大门入口就有人工溪流，边上的缝隙里种着好养的铜钱草和各种喜湿的蕨类，溪流中养着的锦鲤一直游到荷塘月色木雕屏风前的水池中。有小孩子在穿着汉服的服务生的陪同下伸手去池中抓鱼，可鱼远比他灵活。
瑞莎实在是漂亮，高挑纤细，牛奶一样的白皮肤，眉眼深邃的混血美人。苗桐早就知道她是个曾经让谢翎都魂牵梦萦的美女，也不得不赞赏白惜言挑女朋友的眼光。
瑞莎看到他，眉眼都好似满溢出 那样，走上去缠住他的胳膊撒娇，“你来晚啦。跟你们介绍下，我男朋友罗佑宁。”
班主任老师的脸立刻绿了，其他家长的脸色也不太好。苗桐不接话，只说：“这些事我都不清楚，我们的一切都委托给律师了，即使庭外调解也还是按程序走吧。”
“你好苗小姐，久仰大名。”
从昨夜就开始落雪，雪粒子打在玻璃上好似贪食的蚕宝宝那般沙沙作响，早上出门时路上已经积了厚厚的雪，而雪花已经成了鹅毛。洛雨站在学校门口等苗桐，本事五彩缤纷的世界只剩下黑白，而他的世界如今也只剩下黑白。
吴女士倒是脸皮厚，什么都不在乎，苗桐推开会议室的门，她就站起来笑了，虽然是虚伪的皮笑肉不笑，不过有见风使舵的本事也不错了。
罗佑宁嗤笑了一声：“怎么？在你看来我这种只为钱跟富婆厮混的高级牛郎没有资格叫女朋友？”
她拿起电话给她的男朋友打电话，刚接通就听到熟悉的音乐声已经在门口了，来人打开门晃了晃手机：“瑞莎，我到了。”
罗佑宁把他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影里似的，套着西装的身体肌肉 ，那张脸如同往昔那般咄咄逼人的英俊。
洛雨点点头，把日记本放包里看都不看他，难道还指望洛雨同情他吗？
白惜言忍不住挑了下眉，他哪里有经常提起瑞莎？他今日刚到茶室就接到了瑞莎邀约的电话，正巧她也在附近，选日不如撞日就约了茶室，打电话让大姐把夏生接走了。
他早就该明白，他和苗桐之间真正的距离并不是年龄，如果每个人的心与心隔着海的话，那么无论白惜言的岛漂多远，她都在拼命地朝他靠近，谁都看不见。
察觉到小莫从后视镜里心虚地观察自己脸色，苗桐意味深长地“哦”了一声，重复了一遍：“以前的女朋友。”
洛雨把夏生放进安全座椅时又观察了一下白惜言的双眼，心里又闷又堵的，并不觉得开心。
洛雨根本不想知道那个人的任何事，最终却是没忍住：“白先生的眼睛为什么看不见了？”
在苗桐来之前，她好奇地问了许多苗桐的事，白惜言那甜蜜骄傲的口气让瑞莎忍不住嫉妒了。女人的本性就是喜欢不停地比较，以前她和白惜言在一起时可不记得他有幸福成这样，内心终究还是有些拈酸的意思。
最后那脑震荡患者把日记本还给了洛雨，蔫头耷脑的霜打茄子样儿，听着也很委屈：“操，我妈翻我抽屉……”
“你又为什么在这里？”
“你也是，经常听惜言提起你。”
罗佑宁挑了挑眉毛，好似个自恋狂一样：“那你为什么在这里？”
舅你个头！明明是讨厌的白家小鬼却跟苗桐长的那么像，白惜言的基因都喂狗去了？洛雨拗不过他，过去抱了抱他，被小鬼亲了一脸口水：“怎么把夏生带出来了？”
苗桐先行一步，由服务生引着进了竹海的包厢。布置得颇有禅意的屋子，镂空雕花的竹屏风前放着一盆展翅欲飞的蝴蝶兰。
“我没改姓，还是姓苗。”苗桐跟她握了一下手，冷淡地看了一眼坐在那里垂头丧气的高大少年，“孩子身体怎么样了，有没有后遗症？”
“出门时他非要跟着。”白惜言听他这么问，也很无奈。夏生这小魔头要是哭闹起来除非他哭够了，否则谁都哄不下来。
洛雨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了，用力拉下她的帽子：“好啦，你走吧，我要去上课了。”
他们果真都比苗桐来得早了很多，但脸色都不太好，另外两家应该很愤怒自己孩子被拉下水，却又无可奈何。而吴女士的儿子更是尴尬地低着头躲避其他另个同伴愤怒的目光。
他送苗桐去学校门口，在纷纷的大雪中沉默了半路，谁都找不到适合的话题，直到看见了小莫停在路边的车，苗桐才拍拍他的手臂：“回去上课吧，不用送我了。”
白夏生从车里探出头来，对着洛雨伸出胳膊：“舅！”
洛雨企图在她脸上找到一丝逞强之类的表情，可是他失败了，那双眼睛永远乌黑晶莹从来没被看透过。
白惜言听到声音遥遥向她伸出手：“小桐，这里来，我给你介绍一下，这是瑞莎。”
“你……”苗桐看到来人的脸，愣住了，“罗佑宁？”
尽量少地去伤害爱的人，为什么是尽量少，不能不伤害吗？
吴女士终究是个母亲，虽刁钻刻薄了些，可关键时刻还是很清醒的，并不敢拿儿子的前途开玩笑。不过吴女士也不是省油的灯，还逼着儿子把其他两个欺负洛雨的同伴也供出来，要丢人也不是他儿子一个人丢人。
苗桐昨天接到了个电话，说学生家长想要庭外和解，而校方也愿意充当这个中间人。
不过虽然是会前女友，也没有什么好遮掩的，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。
“苗桐，你在跟踪我？”